假期随着身体的康复而结束,不过伤口康复的速度着实让我惊讶,苏醒的第二天沉重感就基本消失,除了胸口那地方的颜色还有点泛青之外就连被射伤的胳膊上的伤口都完全愈合了。尤其脸恢复的速度之快叫卡尔鲁大呼震惊。
不过我更关心的是那晚的那些家伙都去哪了。
卡尔鲁说他们都去执行各自的任务去了,我没追问,我还记得他一周前是怎么说的。
再次来到训练场后迎接我的不再是卡尔鲁而是法拉德,卡尔鲁说他很恐怖,我只想起了那晚他的眼神和抓住我的那只手。
法拉德看我的眼神依旧没有任何改观,不过此时我不是很在乎,我想从这老头这里知道的更多。
“你好得挺快。”
“年轻。”我说。
“既然好了那我好好试试你。”
“也没完全康复。”我看向一边的武器架。
“你并不擅长说谎。”他说着也走向武器架。
“我没说谎。”
“你还不擅长狡辩。”他哼了一声抽出两柄木剑。
“卡尔鲁说你是个怪物。”他故意说道。
“你是想背地说人坏话还是想刺激我?”他将一柄木剑扔给我。
“你的眼睛很特别。”我看他的时候下意识地看向了他的肩膀。
果然,他肩膀一动的时候手里的剑已经朝我刺了过来。已经有所防备他的这记攻击被我挡下,可就这一下我就体会到了卡尔鲁说他是怪物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紧随而来的攻击又快又狠,如果不是闪得快我手里的剑已经脱手了。
“再快点!”他突然说道。
眨眼间他的攻击明显加快了。
“再快点!”说音未落他的动作更快了。
“还不够!”当他挥来的剑似乎都出现幻影的时候,我感觉有点力不从心了。
“快!”他大吼一声。
这攻击速度已经远远超过卡尔鲁,这已经不是人类能挥舞出的速度了。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但在我这里每一秒都变得如此缓慢,他让我感觉时间都变慢了。
终于我的手开始发酸,而刚产生这种感觉的时候他的剑已经狠狠敲到了我的手上,剑掉在了地上。
“你果然不是人。”我盯着他。
“你太慢。”他说。“而且你分神了。”
“那晚的那些人能坚持几秒?”我看着他,“他们比我多坚持多久?”
“你还差得远呢。”他没有回答我,“不用着急寻求答案,你必然会伤心。”
“那个女人和那个男人还不如我呢。”
“现在去森林里,你一定会被他们玩弄至死,这你无需怀疑。”
“他们都去哪了?”
“作为一个刺客,你这问题只显得你很无能。”
我哼了一声。
“你既然这么说,那让我来试试你的进攻吧。”他摆了摆手。“来,朝我进攻。”
那天早晨被他戏耍得无话可说,他很强,到现在为止我依然觉得单纯武艺方面我可能依然不是他的对手。
对,单纯的武艺方面。
那天被他打得我一点脾气都没了,开始我以为我优势还挺明显的,比如躲闪速度,攻击速度准度,可在他那里我的水平犹如孩子和大人。
我说他耍赖,他不承认。我说他不是人,他也不承认,我说他会魔法,他还不承认,我说他刚才用了魔法,他依然不承认。可不管怎么样我都无法战胜他,而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了那年的秋天。
大半年的训练让我提升确实蛮大的,尽管依然不是他对手,可在他手底下存活的时间越来越长,跟他过招坚持的时间也越来越久。
虽然他对我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臭,难听的话也依然很多,可我已经不在意,他已经无法激怒我了。这是我在他身上学到的非常非常重要的一课。
另外一项极其重要的课程就是如何保持和引导节奏。
你们都还是菜鸟新兵,可能理解不了节奏对一个刺客,一个战士提升战斗力保持战斗水平有多重要。你们都是匆匆征召起来的,既然没有太多训练,那上了战场就听指挥吧,这是你们生还的最大可能了。
力量和速度训练是基础中的基础,但节奏的掌握和把控则难得多得多,这个训练叫我吃尽了苦头。身上的伤就没愈合过,几乎每天都在添新伤。
最开始他用藤条,后来用木剑,最后用真剑,而且是开了刃的剑。被他用藤条抽的时候是疼,但用木剑抽的时候就不仅是疼了,一旦用了真剑我身上的伤口就没愈合过。
那段时间我是不穿衣服的,只穿着内裤跟法拉德对砍,后来他说内裤也不要穿了……他说如果我挡不住就把我阉了。
这样的训练他妈的……效果确实显著。那些开了刃的剑虽然没有那么的锋利,可一旦沾上皮肤破个口那简直不算受伤。可挂在外面的玩意一旦被剑破个口可能以后就不好用了。穿内裤还能兜着,不穿就只能挂着。
这不是开玩笑。他对我挺狠。
前面木剑藤条抽得多狠,后面真剑也没有丝毫改变。那剑是真往我脖子上砍,真往我大腿上撩。那个训练场上洒满了我的血。
他只跟我说过一次,就一次,至今我都不敢忘。
向死而生。
他说我这种人的命运只有一种,要么成功而退,要么死。任务成功了却死了也是失败。毕竟命就一条。
我即便现在站在他面前,以我的经历我依然会说这句话是对的。
这话也送给你们,在这个世界上,你唯一真正拥有的只有你的命,它握在你手里的时候,一切都有意义。当你失去它的时候,运气好你会留下一个不会有人追悼的姓名。
当然你作为一个士兵,去死是必须要面对的,你没有选择,光荣的死,羞耻的死,壮烈的死,憋屈的死,或者……活着!光荣地活着。
跟他对练的那段日子每一次流血都是一次死亡,你看到我手腕和这些地方的疤痕了么?他从不戏耍我,每一道疤痕都代表着我这里被他一剑废掉又丢了性命。
如果不是有紧急任务我或许会跟他继续学更多东西,他简直就是本活的战斗宝典。最后的半个月他教了我一些草药和炼金的本领,以及调配部分毒药的方法。
你们在军队里这种事有专人去做,但对于我这种人而言,这些必须要掌握。
现在我还记得见他的最后一面是个什么场景,那也是他唯一的一次对我和颜悦色。
那夜月明星稀,我和他坐在山巅的一处悬崖边,我终于有机会问了他很多以前他绝对不会回答我的问题。
“你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我比较好奇他的身世,卡尔鲁除了认识这个人之外对他几乎一无所知。
“很多年前,我跟温斯顿曾有过一段交情。”他说。
“他很厉害么?”
“他的外号你知道么?”
“不知道。”我摇头。
“孤狼。”他说。
“真是个霸气的名字,名字只是字面意思么?”
“所有的代号后面都有一段故事,就比如你,小垃圾。”他此时的语气叫我还得有点不习惯。
“他发生了什么?”
“那得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当时我在奥特兰克的群山里徘徊寻找传说中的黑莲花,结果偶然发现了浑身是血的温斯顿,当时他晕倒在雪地里已濒临死亡,而他附近则是一具具的尸体,然后我就救了他一命。”
“究竟发生了什么?”
“具体原因不清楚,我也不想知道。但自从他被我救活之后他便邀请我并带我来到这里,我便知道他因为这次行动得到了这个称号。所有人都很尊敬他,一直到现在。”
“我一直以为他是管家。”
“不,他是你们的头。”
“那你呢?”
“我只是一个闲散的人。”
“卡尔鲁说你是护卫首领。”
“不。”他否定了。“他们还没有资格让我统领他们。”
我疑惑地看着他。
“你是唯一由我亲自训练的家伙。”
“他们……不是你调教出来的啊!”我这才恍然大悟。
“冬幕节那晚下面坐着两个他们的教官,你不知道而已。”
“卡尔鲁是教官么?”
“你真聪明。”
“原来我……没那么差。”
“你只是比他们稍微好那么一点点而已。”他说。
“那我还真是幸运。”
“并不。”他哼了一声,“这次要紧急调你出去,你接触的任务跟他们就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这话叫我诧异。
“所以你是幸运呢?还是不幸呢?”他看向我。
“向死而生。”我说。
他又不屑地哼了一声,“这句话记在心里就好,也希望你这样去做。”接着他说:“你要学的东西还很多,你要走的路还很长,严格意义上来说,你不算个合格的刺客,你只是个半成品。”
我当时还不懂他说的只是听到多少有点不爽。
“你身上缺点很多,你或许会因此丧命。”他看向我。
看着他琥珀色带着光的眼睛,我摇了摇头。
“你来到这里的第一天我就注意到你了。”
“真的么?”
“你发现这周围几个隐藏的护卫了?”他问我。
“十六个。”
他点了点头,“还有一个。”
“还有?”
他笑了笑没再说下去而是转移了话题,“虽然战斗的时候你心态越来越平静,但还远远不够,平时你也容易喜形于色,你会因为这个吃些苦头。”
我哑然。
“你撒谎的技术太差,你撒谎的时候常把我在骗你这几个字写在脸上,这个我教不了你,你慢慢自己学去吧,希望你不会因为撒谎技术太差而丢了性命。”
“当个打手我还是合格的吧。”我不甘心。
“比你厉害的人还多的是,傲慢,也会要了你的命。”
“你说的……我好像没什么优点了。”
“怎么没有……”他斜了我一眼。“你好色啊。”
我以为我听错了。
“我给你留下那玩意是希望你管住它。”他说,“阉货比你们这种人更容易成功的原因就是没了这方面的困扰。”
“失去了它就失去了生命的乐趣……那还有什么好活的?”
“你是体验了乐趣,但你的命根子现在不也被人攥在手里了么?”
我疑惑,他指了指我的手臂。
“你跟她什么时候睡的?”
“哪有!”我立即反驳。
“这时候了也没必要撒谎了。”法拉德说,“那个女人姿色确实不错,不过你看到的都是假象。”
“假象?”
“她还是三十多岁四十岁的样子么?”
“你认识?”
“是么?”他的眼神变得饶有兴趣的感觉。
“是,风韵……相当犹存。”
“她是什么时候给你的这个符文?你俩做完之后还是做的过程中?”
“了解这么详细?”我震惊了。“你也……体会过?”
“我认识一个人,一个和你一样的傻子,一样的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蠢货。”他轻蔑地哼了一声,“你的符文跟他的一样,一模一样。”
他的话叫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你沦陷在她的温柔乡里之后她赐予你这个符文时有没有跟你说点山盟海誓的话?”
“哪有……”
“她不叫阿格拉。”法拉德说,“那个女人撒谎成性,她是个骗子。”他看我的眼神变成了嘲讽。“大骗子。”
“她不叫阿格拉?”
“而且我还告诉你,她的儿子比你年龄大。”他笑出了声,“比你大多了。”
根本忍不住,我直接皱起了眉头。
他勾了勾指头,“胳膊伸过来。”
他用手触摸着那条红色的符文,当那符文竟然开始发光的时候瞬间一股热流从小拇指传导到腋下,心脏接着咯噔一下。
“有感觉了么?”他抬起眼皮看着我。
“心脏……”我指了指。
“你有没觉得她在你心里?你们心连心?”
这话叫我尴尬地摇头。
“这符文不是你们爱情的见证,这是……纯纯的……诅咒。”他的眼神似乎认真了起来。
“诅咒?”我几乎叫出来。
“她侵入了你的灵魂。”他说,“只要她愿意,她可以通过这条符文来汲取你的力量,感知你的所在,而真有必要的话……”他一下打了个响指,“她也可以随时杀了你。”
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噗!”他喷了一口气,“灰飞烟灭。”
“这么严重?你这么了解一定知道怎么解除对么?”
法拉德摇摇头,“我知道你会怎么死,但我不知道你能怎么活。”
“你不是开玩笑吧!这个玩笑可不好玩!”
“这种诅咒是绑定灵魂的,这不是血咒,而是灵魂绑定。”他说:“这个女人攥着的不是你的那根小命根子,而是你的灵魂!你的……命!”
这一字一句地说出来我感觉如坠冰窟。
“你死了,她不会受影响,她不会死,但她死了,你会跟她一起死。”
月光突然不再皎洁,我感觉到了冷。
“或许会有解除的方法,我只是不知道而已。”他没皱眉头,看我仿佛看到他皱了。
“那你说……还有一个人也……有这个。”
法拉德点头。
“那人在哪?还活着么?”
“我不知道他还在不在人间,如果他还活着,他现在应该在暴风王国,他的名字很好打听不知你听过没有。”他眼神复杂地看着我缓缓说道:“他叫埃兰,聂拉斯·埃兰。暴风王国的……御前大魔法师。”